你是捡来的!
我家小宝贝到两三岁的时候也开始好奇地问:“妈妈妈妈,我是从哪里来的?”外婆也还是那句笑着逗乐的老话:“你从哪里来的?噢…你是妈妈捡来的吧!”
:“妈…还这样!不能这样逗小孩的,老伤心啦!”我有些责怪地嘟着嘴制止到。
是呀,我是捡来的!我老伤心啦!
因为我是我妈捡来的!是河里发大水的时候,妈在河边洗衣服,捞起一个木澡盆,发现里面装的就是我!每次一问起,老妈她都是这样回答。每次都是!除了细节讲得不一样。我信了!我真信了!
于是,我不开心,而且很忧郁。那种无依无靠的心情像春天的小雨,总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淅淅沥沥。好可怜啊,我都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,我也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是谁,他们在哪里…..看着别人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,看着别人妈妈抱着哄孩子的那份柔情,我可羡慕了!
总想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,有时候冲动得想离家出走,去河的上游看看,能不能找到我的爸爸妈妈。
有时候天黑了,也没注意到他们去了哪里,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玩时,伤心就像无声无息的秋风,偷偷地袭来。于是,就躲到爸爸单位院子里修的那个长长的水泥洗衣台下蜷着,靠着洗衣台底下的柱子望着外面,局限的视野里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凉的,手臂凉凉的,背凉凉的。然后开始默默地流泪,静静地哭。近处可见一排隐隐约约的法国大梧桐树,那粗粗的树干,好想抱着一棵树,结结实实的抱着,它也像动画片里的树一样抱着我,用好多好多的枝叶抱着我,让我感觉很安全,很温暖。
可是,没有树抱我,也没有人安慰我,抱我。
爸爸上班去了,我用非常妒嫉的眼睛,细细地观察着:妈妈总是对哥哥好,对他说话轻言细语,她对我说话为什么就总是那么凶神恶煞的?我知道,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。
她总是夸奖他做这做那都做得好,可怎么从来就没表扬过我?我知道,因为我是捡来的。
哥哥做了错事妈妈也不打他,还觉得好笑,我做错事情,为什么就冲我大声吼?难道就是因为我……
妈妈又叫我了,哼!我就不想理她!哼!我噘着嘴赶紧跑开了。
她说东,我偏要向西,我就是和她对着干,故意气她!而且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,哈哈,我心里可高兴了!谁叫她不喜欢我的!哼!
我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,哭得可伤心了,我想要她抱我,哄我…她就视而不见。于是我可生气了!我把鼻涕眼泪抹得满脸都是;用头撞墙;使劲扯自己的头发;乱丢东西……可她还是只骂我倔,不抱我,也不哄我,甚至还不理我。我没招了,只有使劲使劲地哭,使劲使劲地哭……
有时候,生气了就跑掉,在房前屋后找个隐蔽的草丛或角落躲起来,听到他们焦急唤着的我名字,时远时近……哼!我就是不出声!好像这时,才能感觉到他们在关注我。
有一次妈妈故意当着我说:“早知道你这小孩脾气这么不好,就不领养你了,把你还给那个自来水厂的某某人。”然后指着一个路人的背影说:“看就是他,到时候就把你还给他去!”我又信了。从此之后,对自来水厂这几个字特别敏感,偶尔还跑到自来水厂的大铁门外张望,看能不能看到那个人,也想看看他的家,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孩子。觉得在家受委屈伤心的时候,就想跑去自来水厂,去找他,我的爸爸,我的亲爸爸!
……
慢慢地,我长大了,很多亲戚、爸爸的同事都说我长得像我爸,浓眉大眼的。有邻居怀孕呀什么的,就听我妈说:“可能是怀着我家幺儿的时候吃了狗肉,她一生下来可胖了,至少有十斤!看,她现在现在还怪我,为啥把她养得这么胖!”
……
我终于不再无助害怕了,也终于慢慢释怀了。
现在,我要抱着我的小宝贝,告诉她:“看,你的鼻子嘴巴长得多像妈妈,你的大脚丫长得多像你爸!”我也要在她生气、发完脾气后,搂着她,给她讲道理,并告诉她,改掉坏脾气,我们都爱她!
噢,别再逗孩子说:“你是捡来的了!”,哪怕是个不懂事的孩子,听了也老伤心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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