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长益大队 于 2013-2-22 14:58 编辑
二哥看到下班时间已到,急匆匆出门一路小跑到了公共车站。站台上人不多,毕竟是城郊,起点站过来才第二站。
就着等车的空隙,二哥拨了老婆的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了。老婆一副不高兴的口吻骂了几句说:不回来吃为什么不早点说,害得她还到市场来买菜。又死到哪里吃饭?真是的,早点讲会死人啦!二哥看看周围,生怕边上人听到听筒里的吼叫,往外走开一点,打断了老婆的唠叨,轻轻地道歉:对不起,真对不起,李板砖你知道吧,那个开装修公司的,他说好久没请同学吃饭了,今天有空就请我们几个同学聚聚,我也是才接到电话,我不去也不好的。你买的菜明天吃咯,对不起啊。
听筒里沉默了一下,声音低了下来:算了,不要喝多了酒!还要商量请客的事。然后就挂断了。二哥摇了摇头,心中有点憋闷,老婆是个急性子,脾气像浏阳鞭炮一样,一点火星就可点燃,噼里啪啦炸完了就不响了,只留下一些火药余味。早上出来时,老婆跟他说请儿子的老师吃个饭,他不太情愿,读个小学也搞那一套,不太像话,老婆说别人都请了,于是两个人吵了几句,各自上班去了,倒是二哥一天想着请客这事就不自在。
跟在别人后面上了公交车,二哥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。小城的公交车就是破旧,喷着黑烟机器轰轰叫嚣着起了步,就像一个年迈老人,这口气不上来只怕就会动不了。破车一路摇摇晃晃进了城,几站过来,过道上站满了人,下班的高峰期,车多起来了,把老城区这条窄窄的马路塞得满满的,车流走走停停,喇叭声此起彼伏,马路上急着回家的自行车钻着缝隙,在车流中穿行,二哥抬起手机看了下时间,轻叹口气,心中暗想,骑车的速度比坐车还快,还不快点就迟到了。车子停了下来,下去几个人,又上来几个人,一女人带着背书包的小孩挤上来,二哥想自己只一站路了,就把座位让给她们,小孩懂事地说了一句谢谢叔叔。女人对小孩说:崽崽,你现在是小学生了,以后要学会自己坐公交车哦儿 子仰着天真的脸回答:不好啦,我才小学一年级,以后我长大了上大学,我就自己坐公交车去。女人笑了起来:你上大学就不在这个小城市的,要到外地大城市去才有。二哥看着跟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小孩,刚想笑笑问句话,公交车却一个急刹车,所有过道上的人重心向前冲,如果不是把手牢固,差点倒在一堆,公交司机把头伸出窗外大骂:你妈妈的,不会开车呀!原来一辆的士横插到前头,突然停住,上了两个客又跑了。然后满车厢的人“嗡嗡”声,骂骂骂咧咧,的士怎么无理的,城区交通怎么混乱的,政府怎么无能的。无意识中给那纯真的小孩灌输着无奈的理念。
下得车来,空中凉风吹过,吹走了心中的闷气,耳边没了“嗡嗡”声音,二哥脚步轻松多了,几步迈到饭馆,上了二楼的包厢,推开门就看到文差、李板砖和伟哥三个在打“跑得快”,牛老师、柳姑娘、青皮跟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在边上围观,二哥跟他们打过招呼,取消了几句,问板砖:怎么啦,我来了,还不上菜?
牛老师说还有夏老没来,急死了,他七点还要开会。板砖听罢转头对着柳姑娘说:柳姑娘,这样吧,你叫老板上菜,我们先开动,边吃边等,二哥,你帮我到车上拿酒。
二哥回了一句:我戒酒了,算了咯。板砖笑着递过车锁匙说:知道的,很理解,你是饭碗一丢就戒了饭,烟屁股一丢就戒了烟,莫啰嗦,拿两瓶上来。饭店也早做好准备,等二哥拿着酒,跟门口碰到的夏老一起上得楼来,已经上了两个菜了,几个人开始在扒饭,板砖抬头瞄了一眼:夏老来了,冒等你哦,二哥你吃累把酒开了,哥几个蛮久没聚了,搞两杯。
又转头问牛老师用玻璃杯还是茶杯,牛老师说茶杯咯,不能多喝的,要开会。夏老笑说开什么会咯,未必还要赶回乡下中学呀?牛老师指着自己刚剃的头:家长会,我家小女刚上一年级,老婆交代了,把胡子头发剃了,搞干净点,穿好点,要给别人留下好印象。待板砖把杯子倒满,牛老师就说今天不喝多了,莫等下开会自己跑过去作报告。
众人不解:家长会你作什么报告?牛老师笑:上次另一个学校老师来我们学校听课,我们老师正讲到一半,一个听课老师跑到台上说,这个问题嘛还是等我来说算了,然后就由他讲了下去。嘿嘿,那老师中午喝多了。等下我醉了只怕也学他。大家轰然大笑。板砖轮着筛过来,二哥接了,夏老捂着杯子不肯要,柳姑娘接了半杯,青菜接了,不认识的美女没有接,文差一路来不喝酒,不用劝,伟哥也捂着杯子不肯要。板砖笑话他说伟哥,输了钱就酒都喝不下了?输多少?伟哥笑自己说:不是啦,胃痛真不能喝,只输了一千三,回家还要防着老婆算账的。板砖不再勉强,端杯敬了一口,这时服务员陆续把菜上齐了,最后端上一盆汤,板砖说:伟哥,多吃鸡,这是野鸡,刚杀的,你输了钱的,就算我请客你给钱了。伟哥尴尬笑笑说你这盆鸡也太贵了,只怕是俄罗斯来的。嘿嘿。
牛老师扒饱了饭,也敬了大家一口问夏老,怎么这么晚才来?夏老叹口气回说到学校给女儿送衣服啦,变天了,没带罩衣,读寄宿不能回家。
柳姑娘到底是女人,横了他一眼:你也是,变天都两天了,才送过去,不怕冷死,怎么做爷老子的。
啧!牛老师干了一口酒:送衣服哦,如果你要到学校送礼或者是请客,你就找我,我帮你做提调,那些老师基本是我同学。夏老摇着头:我不搞那一套的,从来不送,也没请过客。
牛老师:客还是请一请好,去年柳姑娘就要我帮她提调了一回。柳姑娘也附和说还是要请好些,侄女读高中,为了她请了两回客了,去年是牛老师帮请的,十四个老师,花了三千多块。夏老嘴里咬着鸡肉:这是什么事,读个书还要请客,被女儿知道了不好。
文差大笑:你是个宝哦,哪个要你告诉小孩哦,我儿子读书时我每年到他班主任家送礼,今年小学毕业儿子问我知不知道班主任住哪,我说不知道,还是儿子自己打电话找过去的,我哪不知道班主任住址,每年去几次,不让他知道以前的事啵。
二哥也奇怪了:难怪我老婆前两天跟我说,儿子坐在最后一排,上课跟其他同学讲小话,还被叫到讲台前罚站,老婆跟班主任说情要换个位子,老师说每周会换一次,后来有人告诉我老婆,要给老师送礼才行。
板砖给大家扬扬杯子,示意都干了这杯,然后给牛老师续了一杯,二哥也接了,其余几个都不要,青皮边上的美女还从青皮兜里拿出一板药:他真不能喝了,在吃药,剩下这点都喝不了,我帮他喝算了。牛老师和二哥马上起哄说板砖少了下数,美女要喝酒你不倒,现在讨酒了。板砖起身转过去,要给美女倒酒,美女一手抓住自己的杯子,另一手抓住青皮的杯子,靠在青皮背上,怎么说都不肯再倒,板砖无奈退回:你这婆娘,比他自己的老婆还管得紧些。几个人也不再劝了,继续喝汤吃肉喝酒。
牛老师又接过二哥话题:所以咯,现在做什么都还是要请客的,我自己就是老师,家长请了我的客我都有数,肯定要给点面子。起码一点,安排位子总要照顾一下吧,不请客的当然要安排坐到角落里去。二哥吐了个烟圈说班主任讲每周轮着换座位呀。牛老师说二哥你也是个宝,换是换,你冒请我的客,我就不高兴,我冒事就要把你儿子换到角落去,让他在角落里埋没,自生自灭,我高兴。
板砖笑骂牛老师,你做得出,如果每个学生家长都请客,你怎么处理?牛老师手一摊:那有什么,看谁请得客气,有喝谷酒的,有喝五粮液的,不客气的还是靠边站!看到几个人愕然,又说:现在城区小学一般每个班都是六十多个学生,坐在后面肯定会有影响,精神不集中,听不到看不清,我女儿跟我老婆在一个学校,女儿班主任是我同学,我同学如果那样对我,让她坐后面,我会找她麻烦,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。
刚说到这,放桌上的手机响了,牛老师打开翻盖放耳朵边:喂,嗯嗯,就来了,在路上,对对,在一楼吧,我直接到一楼,好的,拜拜。挂了电话看下时间:哇,七点过两分了,难怪。二哥说你不会自己把时间调到六点呀,你老婆问你就说她们时间错了。牛老师笑:也是哦,没事,等下说堵车了。
柳姑娘笑骂:你们男人真是的,专门说谎骗老婆。有一次我朋友的老公在北乡,他跟老婆说在东乡,后来我那朋友要他拿座机打过来才慌了神。话音刚落,牛老师手机又响了,他脸色变严肃了,端起杯说:我先干了,要走了,电话也不接了,你们慢慢喝。说完一口喝完,开门就跑了。
二哥舀了一碗野鸡汤,喝了一口:嗯,怎么这个汤那么甜?味道不对吧。文差:放了糖的吧,野鸡汤原味是不甜的,应该是鲜味,放了糖抢味了。夏老说:可能是放了蜂蜜。文差摇摇手:不像,即使是蜂蜜也是假蜂蜜,反正不好吃。板砖对二哥端起杯子:现在的社会什么都变味了,我们干了吧,干了这杯,文差我们几个到隔壁茶楼,继续跑得快。
出了饭馆大门,二哥电话响了,他按了挂机键,跟几个同学告了别,慢慢地走向公交站。天色已黑了,街上路灯亮了起来,汽车灯不停地扫过二哥的身体,奔向前方。秋天来了,天气冷了,从马路上走过的两个美女却还穿着短裙,二哥转头看着扭动的屁股发呆,心里想道:年轻真好!突然刮过一阵凉风,树叶上掉下几点水珠滴在他头上,二哥头皮一凉,想起还没给老婆回电话。他马上拿起手机拨了过去,老婆语气僵硬地说问吃完了没?二哥说吃完了,正在等公交。老婆就说那好吧,快回来,还要跟你商量给儿子请客的事。
二哥举着早已挂断的手机,心中突然冰凉,打了个寒颤。这时,公交车靠了过来打开车门,还是满满的一车人,司机板着个脸,对他大叫:末班车了,走不走,把钱递过来吧,后门有空,走后门!
|